*現パロ
*私設有
*雙黑≠太中
 
不勝其煩。
也不曉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但當中原中也意識到時,情況已經不可收拾。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他被人堵在暗巷了。
隔壁高中的幾個不良分子不懷好意地盯著他,自以為帥氣地單手抓著制服外套掛在肩後,刻意梳理的誇張髮型不曉得浪費了多少髮膠,看了簡直令人作嘔。
中原中也沒好氣地等著他們開口。基本都是這樣開場的,他還是別拂了他們的面子吧。
不良分子們嘿嘿笑了兩聲,總算如中原中也所願開口:「小子,你知道我們要的是什麼吧?識相點就自己交出來。」
「哈啊?」中原中也疑惑道,「誰知道你們要什麼?」
「喂!想也知道是要錢吧!你不要裝傻。」
不良分子中不知道誰突然說了話,霎時間,全場靜默三秒。
「欸講太白就毀了氣氛了,你是白痴啊!」
突然不良分子間鬧起了內鬨。
中原中也看著他們耍猴戲,翻了一個大白眼,偏偏巷口被堵住,他根本無法趁隙離開。
對方顯然還記得他們此次目的,很快便結束了內鬨,再次齊齊轉向中原中也。
疑似帶頭的人說:「你身上有錢吧?交出來!」
「我跟你非親非故,甚至不認識你,憑什麼要我把錢給你?」中原中也沒好氣道。
「少廢話!給錢就對了!」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這句話,挑起了戰火。
中原中也也不是刻意要挑釁對方,事實上,他對打架相當有自信,不論是一對一,還是一對多。
只見他身手俐落地衝上前迅速踢倒兩個人,剩下的兩三個見他雙手還插在口袋裡,動都沒動到,也是嚇了一跳,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便灰溜溜地跑了。
中原中也沒有興致去追,「呿」了聲,慢吞吞步向小巷子口,突如其來的陽光刺得他瞇細了眼,再要睜眼,赫然又失去了光芒。
 
沒想到對方居然出這招啊……
被蓋了布袋給強拖至不知何處,仗著他看不見目標胡亂被揍了頓,中原中也備感煩躁卻無處發洩。一直以來找他麻煩的傢伙,無非是找架打要不就是看他似乎好欺負想敲詐,通常前者居多,但被這樣暗算還是頭一次。
深仇大恨嗎……
「一向都是別人找我麻煩,我可不會四處去建立仇恨值……找錯人了吧……」
蓋布袋前後腦被硬物狠狠敲了一擊,到現在還隱隱作疼,他甩了甩頭,仍舊覺得腦袋暈乎乎的。
那群人揍完了似乎就解氣了,出去了一陣子都沒再聽見回來的腳步聲,但也有可能待會就回來再揍他一頓也說不定。
天曉得。
最好是不要被他看見這群人的長相,否則不回敬實在難消他心頭怒火。
他試著動動手腕,對方臨時綁的繩結很緊,似乎無法輕易掙開,但蓋住腦袋的布袋只是隨便套上,或許拿得下來。
他努力扶著後方牆面站起,彎腰利用重力讓布袋自動掉落得以取回視線時……
門吱呀一聲,緩緩開了。
中原中也自認聽力很好,正巧布袋也弄掉了,他重新直起腰來,轉而朝向聲音的方向邁步。
「中也君~~~在~這裡嗎~~~」
響起了令他感到惡寒的聲音。
略顯輕佻的男中音仍在持續叫喊,而且越來越接近他所在的位置。
中原中也不悅地咋舌。他不是很想被這個人找到,但是以自己目前的處境,又確實是需要被救援的角色。
「中——哎呀呀、找到了。」
充滿惡趣味的語調。
「嘖!」
中原中也不耐煩地撇開了頭。
「看起來沒受什麼傷哪。」太宰治繞著他走了一圈,順手解開了繩結,輕易地彷彿那只是個小玩具般。「怎麼又被找麻煩了?還被弄到這間破屋來。」
「我怎麼知道。」
中原中也懶得解釋,他甩了甩手,手腕留下了鮮明痕跡,粗糙的麻繩些微刺入了皮膚,點點鮮紅得彷彿隨時會出血。
太宰治拉起他手腕瞅見了,「回去擦點藥吧。」
「又不是什麼大傷口,抹什麼藥。」中原中也抽回手。
「你可別說舔一舔就好了這種話,要是不小心被紅葉大姐看見了,到時挨罵我可幫不了你。」
「……哼。誰要你幫!抹就抹。」
中原中也最忌憚的人就是紅葉,最尊敬的人也是紅葉,紅葉說往東走,他絕不敢往西。
……即便他不太會認路。
「好啦,回家吧。」太宰治說。
「……話說回來,你怎麼會在這裡?」中原中也終於想起要問。
「紅葉大姐不是說要我們放學一起回去的嗎?我去交作業給老師回來在教室找不到你,想說你大概忘記這事先走了,就來找你啦。」
「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找到這裡的?」他當然沒忘記紅葉交代的事情,他只是不想跟面前這個惹人厭的傢伙一起回去。
「喔。靠嗅覺?」
「少用問句敷衍我!」他看起來像是這麼容易被呼嚨過去的嗎!
「那就是我對中也君的愛的雷達啦。哎呀、說出來還真是讓人不好意思。」裝作嬌羞貌。
中原中也全身泛起雞皮疙瘩。即便他清楚對方是胡說八道。
──啊啊!真噁心!
「走了,帶路!」
「好好好。」
 
「怎麼又受傷了?」
坐在客廳喝茶的紅葉一眼就看見了中原中也身上的傷,頓時皺起柳眉問。
「沒什麼。」
「是不是又去找人打架了?」
「大姐,不是的。」太宰治適時插嘴道,「他被人綁去廢屋裡打,才受這麼多傷,不然以他的身手,怎麼可能被打出這麼多傷口,應該是他把別人打殘……」
「喂太宰,不用你多嘴!」
「你又不解釋,我只好幫你說囉。」
「囉嗦!」
「唉,你這孩子真是。」總歸是心疼,紅葉拿來藥箱替中原中也上藥,中原中也痛得嘶嘶叫。「傷口要是留疤不好看。」
「我又不是女孩子,這是男子漢戰鬥過的證明。」
紅葉嘆口氣,這孩子真愛逞強。「以後留心點,要不就打贏要不就保護好自己,別老是受傷。」
吃痛的中原中也扭曲著臉點點頭,「嗯。」
「太宰你也幫我照看著他。」
「沒問題--」
「我才不需要他--好痛!」
紅葉仔細塗抹傷藥,不顧中原中也大呼小叫,直到確認每個傷口都有上藥才放過他。
中原中也鬱悶地摸著臉頰上的創可貼,覺得一點小傷就貼成這樣很蠢,決定明天上學前在紅葉看不見的地方把它撕掉。
「中也一副牙痛的樣子哈哈哈哈!」太宰治指著他笑。
「滾!」中原中也斜睨對方一眼。
「哎喲,又沒說不好看,挺可愛挺適合你的啊。」
混帳……中原中也面對這罵也罵不走的傢伙心裡實在是氣得很,偏偏無計可施。
拿可愛來形容他有沒有搞錯!
「死青花魚,給我閉嘴!」
 
從他頭一次見到太宰治開始,他就知道這個人只是有著一副好皮相,內心則黑如深潭,時時刻刻不動聲色地轉著小心思,永遠都不知道那雙茶色的眸子底下到底在想些什麼。
彼時雙方家長讓小孩子互打招呼。他看著太宰治皮笑肉不笑的虛偽面容,想也不想脫口而出「笑得好假」。
太宰治的笑容僵在漂亮的臉上。
中原中也心底一樂,不自覺地瞇起了像貓兒似的眼,無聲地低低嗤笑。
自那天起他倆就槓上了。總是趁著大人看不見的時候互相掐架,甚至惡趣味地給對方起了綽號。
偏偏不知哪裡出了差錯,自從太宰治小學搬來跟他當鄰居之後,他們倆的命運彷彿綁在一起似的,從小學、國中、高中都同班。
他曾經想過會不會是家裡人見他沒什麼朋友,所以刻意安排。當升上高中看到班級名單的那一刻,他立刻撥電話給紅葉,壓著怒氣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電話另一側的紅葉明顯一愣,問他怎麼了。
中原中也跟著一愣,既然連紅葉大姐都不知道,那就不是家裡給安排的了。他回了句「沒事」,便掛了電話。
偏偏紅葉誤以為他遇到了什麼困難,讓太宰治每天放學跟著他回去,注意別讓他又打架。而太宰治居然答應了。
中原中也為這自找的麻煩仰天哀嘆了三分鐘。
 
「哇嗚、中也,你的鞋箱裡有信耶。」跟他一起到學校的太宰治在他身後大呼小叫。
「吵死了。」中原中也逕自換好了室內鞋往教室方向走。
「你不看嗎?看起來是情書吶,好稀奇。」太宰治抽出了那封信,粉藍色的信封貼著愛心貼紙,活脫脫就是情書的標準形式。
「你鞋箱裡更多吧!」每天每天都一大堆信,打開都會掉出來。
「欸?中也怎麼知道?」太宰治裝作驚訝,「你都偷偷觀察我嗎?哎──」
「誰管你這隻青花魚!」
他們一路吵到教室,同學們也見怪不怪了,除非打起架來,否則都不當回事。
太宰治在他面前甩著情書,中原中也覺得煩,索性趴下來睡覺,眼不見為淨。
「既然中也這麼不情願,那麼就由我來拆開讀給你聽吧。」
頭頂上傳來太宰治欠揍的話語,聽到拆封的聲音,他起身要搶,太宰治卻故意將手舉得老高,身高的明顯差距讓他硬生生吃虧。
「喂!太宰治!還來!」
「中也要是搶得到就來呀~」
中原中也追著太宰治滿教室跑,氣勢洶洶地邊罵邊追,最終太宰治體力耗盡,被中原中也踹了一腳肚子,抓起領子吼:「再跑給我追啊!你個渾蛋別隨便動別人東西!」
太宰治乖順地舉起雙手求饒:「求放過。」別看個子小小一個,中原中也的力氣可是遠遠超過了同齡的男孩子們——雖說太宰治本身也是個沒什麼體力的人。中原中也搶過了那封情書,可惜紙張已經在方才的你追我跑中爛成一團,估計攤開來還是一片慘狀。
「中也是看還是不看呢?」
「……」他原先就沒打算要看,但是都變成這樣了,不看感覺會良心不安。他邊拆信封邊說「都是太宰治的錯」,取出那張被蹂躪得皺皺巴巴的信紙,稍微瀏覽了一下,越看越覺得不對,他怎麼可能溫柔待人風度翩翩,於是目光落在信件開頭——
 
給 太宰治同學:
 
「………………」
「啊。」中原中也身後傳來他最討厭的人的聲音,像是無意又像是刻意,總之他的心情更糟糕了。
「太!宰!治!」
他媽的原來根本就不是給他的!
「咦不是我做的肯定是那個女孩子放錯鞋櫃了中也你相信我啊況且總有一天你一定會收到一封給你的情書的啊啊啊真的不是我——」
中原中也就算聽進去了,也還是要揍太宰治消氣,誰叫太宰治是他最厭惡的人呢?活該!
他們之間一直都吵吵鬧鬧,從認識起就沒消停過,打架更是家常便飯,但跟外校槓上時卻又能完美地合力退敵。紅葉每每看著他倆又掛彩回家,有時真搞不清楚這兩人到底感情好不好。
 
高中畢業當天,中原中也異常雀躍。他終於能擺脫那條青花魚了!填志願時他就注意到太宰治填的學校雖然不幸跟他相同,但科系可不一樣,大學校園那麼大,學生數上千,兩人要碰上談何容易?
中原中也頓時感到神清氣爽,未來一片光明。
——直到他搬進大學宿舍,見到室友的那一瞬間。
學校宿舍採抽選制,一間四人房可能四個人都不同科系,但也可能碰上同系同學,四個人都同系是不太可能的。
中原中也自知自己性子暴躁,通常是不顯現出來的,一般會點燃導火線的,是名為太宰治的可惡傢伙。
所以要他跟別人和平相處其實不難辦到,稍微忍一忍就過去了。
只要太宰治不在,一切都會很好。中原中也如此深信。
入宿當日他早早將行李帶到宿舍,雖然行李不多,但他想先看看宿舍到底長什麼樣子,這對第一次長期外宿的中原中也來說非常重要。
還有一天才開學,中原中也閒適地在自己位置擺放物品,他的東西不多,花不了多少時間就把該弄的都弄好了。環顧四周,雖然空間不大,不過睡覺跟讀書空間都足夠,偶爾跟室友喝酒開火鍋趴或開讀書會都算方便。
自己一個人也是無聊,中原中也照著新生手冊上的地圖逛了一圈校園,中途迷路差點回不了宿舍,幸好有其他學生幫忙陪他走一段,不然真不曉得他要花多久時間。
看樣子還是別隨便出去了,看之後哪個室友願意陪他走幾天從宿舍到教室的路,等他記住了就沒問題了。
中原中也回到宿舍讀了一會從家裡帶的小說,不知不覺窗外已暗下,他泡了速食麵充當晚餐,沖完澡之後便早早上床睡覺。
隔天一早還是沒有室友入住,中原中也上課前特地至舍監那兒問,舍監說他那間四人房沒住滿,只有兩個人,也就是除了他以外還有一個人,估計晚一點就會住進去了。
中原中也道了謝便走向教學樓,萬幸這次沒有迷路,一路順利到教室。中原中也隨意找了個位子坐下,教室裡小貓兩三隻,稍晚陸陸續續有人進來,他悄悄記下每個人的臉,搞不好這之中會有同樣住宿舍的人。
 
中原中也毫無意外多繞了好些路才回到宿舍,沒有注意到門外已經貼上了每間宿舍的住宿生名單,輸入密碼轉動門把便直接進去。
「咦?我早上沒關燈?」外頭已經逐漸暗下,室內的熾白燈光更加明顯突兀,中原中也邊放下東西邊思考早上情形,真不太記得是否關燈這件事。
「唉,算了。」反正現在必須要開燈才能做事,他從衣櫃隨意挑了換洗衣物,隨即走進宿舍房間內的浴室準備洗澡。
門一開便撲面而來一團白霧,中原中也這才發現有人在裡頭洗澡,他連忙喊著對不起退出去,順手鎖了門。不知是受到太大驚嚇還是怎麼,似乎裡頭的人完全沒有反應。他猶豫著該不該敲門。裡面的人應該沒有昏倒在裡面吧?宿舍把隔音做那麼好做什麼?
最後還是作罷。
中原中也打開了窗戶讓空氣流通,想去問問舍監室友是誰,可知道名字了又如何?根本就不認識。他只希望室友不會覺得他是個難搞的人,能幫忙領個幾天路就行了。
不經意瞥見室友的行李,行李箱打開放走道上,除一般住宿會有的,沒準備什麼特別的東西。那行李箱看著眼熟,中原中也一時半刻想不起來看誰用過。
紅葉打電話來關心開學情況,他淡淡的回答「一切都好」。
「發現缺了什麼就說一聲或發個訊息。」
「知道了。」
「注意安全。」
「嗯。」
紅葉本還想提醒不要打架了,又想最近中原中也也沒再惹什麼事端,便沒再說下去,切斷了通話。
開學第一天沒上到什麼課,說要複習吧實在太假,說要跟新同學新朋友出去玩吧也很牽強,中原中也就這樣腦袋放空靠在窗邊吹風。
他完全忘了還可以認識一下新室友這件事。
所以直到身後的浴廁門打開時,他壓根沒注意到。
——忽然一隻手覆上他的眼。
「……想什麼呢?」
中原中也被狠狠嚇了一跳,反射性向後方肘擊,身後的人「嗚噗」一聲,放開了手摔到地上。
轉頭一看,中原中也臉色那個臭,簡直無法用言語完美形容。
「我的天啊……」他難以置信,像是見到最討厭的食物,討厭得令他作嘔,「死變態,你追我追到這裡來?」
坐在地上那個人捂著肚子哀哀叫,抱怨怎麼出手那麼狠,然後才慢吞吞拍拍屁股上的灰塵爬起來。
「說什麼呢中也?你是自戀過頭了吧?」太宰治依然是那副欠揍的表情,「這只是巧合。雖然我也覺得很噁心。」他撇了撇嘴。
中原中也當下立刻推開太宰治開門走出去。
「你要去哪?」太宰治隨口問。
「申請換房間!」
怎麼可能大學這幾年還要跟太宰治攪和在一塊兒啊!他死都不要!絕對不要!
大概三十分鐘後,中原中也回到房間。
「怎麼樣了?」太宰治好奇地詢問結果。
中原中也斜睨他一眼,沒好氣地一聲不吭爬到床舖上蒙頭蓋上被子。
啊,看來是失敗了。才搬進來沒幾天就申請換房,成功率太低了,至少得等一學期。
太宰治沒有理會中原中也,他繼續整理行李,慢條斯理地將東西一樣一樣從行李箱取出擺好。他的位置就在中原中也旁邊,床鋪也相鄰。不知道中也知道每天早上起床都要看到隔壁床的他會是甚麼表情,肯定相當精彩。
中原中也在學校午睡過後頭髮總是會亂七八糟,明明只是趴睡,卻搞得像是被人刻意揉亂,真不曉得是怎麼睡的。坐在中原中也正後方的太宰治有好幾次差點伸手去摸那顆亂蓬蓬的腦袋,最後只是說「梳子借你梳你那顆鳥巢頭吧」,有時候甫睡醒的中原中也一時沒反應過來是誰跟他說話,揉著迷濛的眼睛「嗯?」了一聲,太宰治只得輕輕嘆口氣,拿起梳子替他重新梳順梳好,沒睡醒的中原中也乖巧得像享受午後陽光的貓咪一樣任他擺布。
誰都沒發現太宰治彼時溫柔異常的目光。
衣服跟盥洗用具等都放好後,太宰治抬頭看向那團拱起的棉被,中原中也果真固執地沒有想再出來的意思。
「中也?」
沒得到回應。
太宰治爬上床梯,聽到棉被裡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他輕輕掀起一角,沒想到人真的在裏頭睡著了。棉被裡這麼悶居然睡得著,太厲害了。太宰治無聲失笑,輕輕掀開棉被一角讓對方的腦袋露出來,他伸手掬起些許中原中也橘色的髮絲,輕輕在手心裡搓揉。
 
直到晚餐時間,中原中也才醒來。
房間裡充滿食物香氣,有那麼一點溫馨懷念的感覺,就像有時候紅葉大姐親自下廚後把睡在客廳沙發的他叫醒吃飯……
——咦?
中原中也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狹隘昏黃的空間並不是家裡,而是大學宿舍。
他按住床沿向下一看,在充當餐桌的木製小桌擺塑膠碗筷的,正是他不想再見到的太宰治。
「嗤……」
中原中也恨恨地咬牙切齒,磨牙聲被底下的太宰治聽見,只見那條繃帶青花魚對他露出笑臉,親切得讓他戰慄。
「中也,下來洗個手吃晚飯吧。」
「吵死了!」抄起枕頭就扔。
太宰治被迫以臉承接,發出悶聲。
中原中也俐落地跳下床進浴廁,再出來就是一頭清爽的小馬尾,只是那張清秀白皙的臉還是透著不爽。他盤腿坐下,盯著晚餐問了句:
「哪裡買的?」
「學校食堂。」太宰治也坐下來,「不傻嘛,知道不是我做的。」
中原中也撇嘴,「失手炸掉廚房跟洗衣機的人在瞎說啥呢。」
「啊、對了。」曾經炸掉廚房跟洗衣機的人突然想起,「晚餐錢我從中也錢包裡拿的,這點小錢中也不會介意的吧?」
「混蛋青鯖!!!」
 
最終仍然避不過必須和死對頭同宿的命運。
太宰治還是太宰治,不因為上大學了就有該死的長進,仍然一天到晚踩中原中也的底線,在他暴怒的前一秒再逃得遠遠的。
打不過就跑嘛。他笑嘻嘻地說。
留下中原中也在原地氣得咬牙。
但中原中也也不得不承認太宰治的聰明,課業上有任何問題太宰治都可以幫他解答,甚至有種錯覺彷彿兩人是同系同學。
至於為什麼有這種錯覺?這就要問問那位太宰先生了。
中原中也:「吃個午飯也總是能碰到你,見鬼了,你跟蹤我吧?」
太宰治:「我做這種事情有什麼好處?看著蛞蝓吃飯心情只會變糟。」
中原中也額角暴跳,用力朝他扔筷。
 
誰都不曉得太宰治究竟在想些什麼,就連他多年的「朋友」中原中也,也不敢說瞭解他。
他們總是吵架掐架,在打鬧中度過。談心這種事從來沒有過。
太宰治八面玲瓏,能言善道,能把人騙得團團轉且不會懷疑到他自己。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卻也都是謊話。
簡而言之,太宰治這人滿身謊言。
尾崎紅葉曾說,他們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了。
可中原中也卻不覺得他了解太宰治什麼,太宰治總是神神秘秘,而且以鬧他為樂,他怎麼會了解這樣的怪胎?
但是最近真的很常在自己身邊轉悠,真的很煩。
「中也要參加學校舞會嗎?」太宰治亂翻對方的筆盒,一臉百無聊賴問道。
「要啊。」中原中也隨他去。
「為什麼啊?那——麼無聊的場合。」
「系上同學找我去。」
「就這樣?」
「就這樣。」
「唔。」太宰治看似隨意點點頭,「有舞伴了?」
「現場再邀就好了吧。」
太宰治一臉不可思議看著他,然後突兀地笑了笑。「這樣啊。」
中原中也則是一臉古怪抬頭看他,只覺得今天的太宰治陰陽怪氣。
算了,這傢伙有正常過嗎?沒有。何須在意。
這之後太宰治又開始用新方式煩他,比如「小矮子今天練舞了嗎」「再不練舞就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出糗了哦」「中也應該找不到比你矮的女伴耶」「我幫你借假髮,中也女裝上陣跳女生舞步如何」各種足以令中原中也燃起掐死他念頭的白目話。
其實中原中也對舞會沒多大興趣,純粹是紅葉要他在大學拓展社交圈,多交些朋友,外加他想離那條死青鯖有多遠就多遠,於是同學一邀他就答應。
但他忘記問太宰治是否也要參加舞會。
研究、分組作業、報告等等足以讓他忙得焦頭爛額,他早出晚歸,整天除了上課就是泡在圖書館裡,連吃飯都很隨意甚至會忘了吃,所以對於太宰治時不時就鬧他這點根本無暇理會。
舞步他沒怎麼練過,想著高中上過社交舞課應該足以應付便沒花太多時間練習。一轉眼到舞會當天,中原中也跟著同學到大禮堂(是的他不記得禮堂怎麼走),發現裡頭人滿為患人聲嘈雜,「這麼擠還怎麼跳舞啊」的想法一閃,他決定不跳,就待牆邊拿出手機準備玩遊戲。
哦,拍個照片給大姐看好了,證明有參加活動。
他仗著「反正大姐不會來現場檢查,我整晚不跳她也不會知道」的心態,在開場前及開場後拍了幾張照片後便心安理得按下帽簷站在牆角玩手機。
突然舞池中央傳出驚呼,他下意識抬頭看狀況,無奈站太邊角看不清(絕對不是他太矮!),只聽到大夥兒瘋狂歡呼並熱烈打拍子,雖然疑惑但中原中也沒多大興趣探個究竟,意思意思跟著節奏拍了幾下拍子之後又低頭玩起手機。
舞池中的波瀾他沒空注意,畢竟玩得興頭上任何聲音都入不了耳,以致於歡呼聲及擁護聲朝他而來他都沒有發現。
等中原中也遲鈍察覺哪裡不對而抬頭時,熟悉的話音已然朝他頭頂落下——
「請問我有這個榮幸邀請你跳支舞嗎?」
面前是再熟悉不過的面孔,昏黃的宴會燈光下對方保持邀舞時的紳士儀態,桃花眼目光炯炯地直盯住他,微笑著期盼他回應。
中原中也傻在原地,過幾秒才反應過來,「你他媽——」
聲音被掩蓋過去,他毫無防備便被對方拉到懷裡從而帶到舞池中央起舞。
周圍群眾圍著他們鼓噪拍手,中原中也胡亂踩著本不該由他來跳的舞步,腦中混亂一片。
「太宰治你搞什麼!」
「看中也孤單窩角落發霉所以把你挖出來?」太宰治帶著他起舞,「別緊張,配合我。」
中原中也對著他飆了一堆髒話還不帶重樣,最後吼了一句:「兩個男人跳舞什麼鬼啊?」
太宰治盯著他蜜色柔軟的及肩髮絲,「這裡這麼暗誰看得清,光憑骨架身高跟頭髮誰不當你是女的……呃啊痛!」
中原中也狠狠踩他一腳。
太宰治乖乖閉嘴。
不得不承認太宰治很會帶舞,中原中也沒費多少精氣神在跳舞上,偶爾踩了對方兩腳他都當是對方的報應。誰叫對方要拖他下水。
好不容易一曲結束,中原中也立刻掙脫開太宰治的手轉身離去,太宰治跟在他身後,兩人一言不發,來到沒人注意的禮堂角落。
中原中也雙手環胸,用眼神要太宰治給個解釋。太宰治當然讀懂了,他嘆口氣。
「你還不明白嗎?」
「明白什麼?」
太宰治懷念了一下剛才手搭中也腰間的手感。要他說出「小矮子我喜歡你」果真還是有點難度,而且要怎麼說才不會顯得自己掉價?
人生好難。
「喂!說啊!」中原中也踢他小腿。
「……不想說了。」唉,他怎麼會喜歡上這個暴力小矮子呢?他就不該擔心對方來舞會會乖乖跳舞交友,也不該擔心對方是不是騙他沒舞伴這件事。
「中也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才不會想到要騙我呢。」他嘀咕。
中原中也沒聽清,「啊?」
太宰治一臉愁苦,他糾纏了中也那麼多年,有意無意暗示明示都做了,還偷看對方大學志願偷偷對住宿名單做手腳,到現在對方也沒發現他心意,再等下去好似也沒個盡頭。
如果他告白,感覺中原中也會拿告白這事笑他一輩子。被小矮子譏笑?想到就不爽。
但是搞不好中也根本就不相信?太有可能了。
太宰治腦中轉過千萬個思緒,最終終於做出決定。
「中也,你閉上眼睛。」
「幹嘛?」
「閉上就對了。」
「老子偏不。」中原中也直覺有詐。
太宰治又嘆口氣,索性伸手去蓋住對方雙眼,空出來的另一手再次摟住對方的腰,接著直截了當吻了上去。
懷裡的人本來還要掙扎,感受到唇上溫度之後突然僵直身體,由此可知相當震驚。
太宰治相當滿意對方的反應。
他加深了這個吻。沒有其他人注意到他們。
直到中原中也被吻得喘不過氣,太宰治才放開人。即使燈光昏暗他也能看清中原中也整張臉爆紅,羞憤地指著他半天說不出話。
「你、你……」
「嗯?」太宰治笑得可開心了。
「你喜歡我?」中原中也難以置信地擠出話。
「你覺得呢?」
「整我吧你!」中原中也直呼不可能。「這可是本世紀我聽過最扯的謊話。」說給大姐聽都不信。
「隨你怎麼說。」太宰治也沒指望蛞蝓這種生物能一下子接受事實。
他攬過中原中也再次跳起舞來,領著人不著痕跡融入人群中。最後的舞曲輕柔優美,掙脫不開的中原中也再不願意也只能跟其他人一樣貼緊舞伴。
 
「我喜歡你哦,中也。」
曲末,太宰治俯首靠近他耳畔說。
 
即使你認為是謊言也無所謂,我可以說上千次上萬次給你聽,直到你相信為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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